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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六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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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自然是想的,為何不想”妃見幕離擺在八仙桌上,卻叫人依然看不清她,只覺哀傷蘊繞,“今夜想敬故人一杯”

“那…桃花酒如何”玉古難得沒有制止,就要起身,妃見又擡手,面上幾分笑。

“他可不愛喝酒,茶罷”哪有思念故人敬茶,只有妃見這人,說她不羈偏偏沈淪過去的只有她一個人,只將過去的事妥帖收起,一絲一毫不願與人說,只見藍底的茶碗裏一捧白茶,玉古卻皺了眉,她沒有在哪村子之前的記憶,只聽一個人和她說,受苦受難,大徹大悟,方能成佛。

在村子的記憶不多,寥寥幾筆,那時澇災,莊稼顆粒無收,她隨著大批饑民南下,與男子搶食,與乞兒搶食,與野狗搶食,她還記得自己用石塊將野狗活生生打死後周圍人驚恐的樣貌,然後,拖回去,就要生食。

說是回去,其實不過是一斷壁殘垣一角立起幾塊石板,堪堪容她一人休息,但是拖著野狗屍體回去的時候,紅衣女子….不,應該是說,她渾身上下都被血色浸染,倒在附近,玉古甚至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不是一具屍體。但是,她還活著,微微起伏的呼吸,若有若無。思量片刻,她將埋在斷壁後一只裂了口的泥碗撈了點水沾濕她開裂的唇,在拖著她帶去只有她一人知道的小池邊去清洗。

她不知道這個人怎麽還會活著,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,都是被生生撕咬的痕跡,剛放進水中,她短呼一聲,滾進水底,讓玉古來不及抓住,血水淡淡散開,池上卻只留淡淡波紋,一個氣泡都沒起來。玉古皺眉,暗惱自己魔怔,反身回去了,但回到了之後,卻發現自己拖回去的屍體不見了,只留幾塊烏七八糟的汙漬,石板也被人踢到。怒從心中起,夜色卻漸漸上來,深呼吸幾口,回去整理。

她兩天沒有進食,腹中饑餓難耐,草草將一塊破爛的外袍蓋在身上,昏昏沈沈的睡過去。

“玉古”兩字打斷所有回想,她擡頭給了反應,“這事,我們不再插手罷”妃見聲音婉轉,有絲絲笑意。

妃見看她難得呆楞,才搖頭,“你就是這般才好,天天誦讀佛經,年紀不大,卻像極蓬萊仙人,還沒他們逍遙,又是何必”

“為我所犯殺業贖罪,應該的”玉古回答低沈,不帶多餘情緒。

“你打死那只野狗,救了我,早已一命償一命”妃見指尖輕敲桌面,有幾絲調笑。

“自然是….不夠的”若不是那樣,怎麽會遇見你。

“哎,我未曾想過,曾經讓百花黯然失色的牡丹傾城,如今居然變成了大夏人人傳唱的羅剎鬼,怕是與時青又發生了什麽”

“下界磨難,前塵盡忘,兩位大人不記得前事,如今便看司命如何安排”玉古一板一眼,惹來輕聲嘲笑。

“忘得不幹凈,有何用,你瞧瞧時青,那般圍護,但如今總算是得償所願”妃見似是想起什麽,面上又有幾分黯然,“我在天界三兩好友,怕是就他們會得個好結果”

“三兩好友?”玉古疑惑,若不是妃見自己說,別人是真看不出來說話這樣戳人心窩子的會有幾個好友。

“你年歲小,說了你也不認得…..”妃見側頭,白紗之下看得影影綽綽,隨即一疼,眼裏又是一暗,妃見像是感覺到什麽,轉頭又說,“莫要在動你的眼睛了,我告訴你還不成麽。巫離姝、鐘離以及十義….是我最早的友人,還有….太渺”

太渺兩字玉古已經不止一次聽別人提過,都知妃見身上有不少她不知道的往事,這般直白聽她自己提起來,還真是頭一回,正待聽下去,她卻突然把話頭一轉,“你可曾聽過巫離姝?”

見玉古搖頭,似嘲的笑了一聲,“你自然沒聽過,盤古開天辟地以來,她可是我所知道,唯一不被世人敬仰甚至被人遺忘的上古神”

上古神,孕育於天地,寥寥幾位,卻是撼山震海的存在,不說女媧盤古赫赫有名,怎麽會有上古神被人遺忘。

“你知天道未成之時吧”玉古點頭,那時十方之戰,經歷過的生靈回憶起都是一片血色,更不說出生在風雨飄搖時代的妃見,“天道未成,十方之戰生靈塗炭,那時,自然也沒有閻王殿沒有輪回,生死混亂,巫離姝誕生在開戰之初,掌管的,就是生死隔閡,她法器名曰雲終鏡,鏡外生者,鏡內死魂,只是我說過了,生死混亂,多少人為了見死去親族一面前去求她”

“可有人成功過?”

“呵…若是成功,自然天下大亂,她是我見過最溫柔之人,只是那面鏡子從來不會給活人看,這是她原則,所以….”妃見聲音有幾分暗啞,“所以才會有人弒神…..”

弒神兩字像是驚雷,炸響玉古兩耳,“上古神….隕落了?”

妃見卻搖頭,並沒有說下去,一壺茶水最後一杯被她翻手一斜,滴答散落一地,“乏了,休息吧”

自然是一夜無夢。

隔天,崔鈺又上門,卻吃了個閉門羹,今日燈鋪,根本沒開門。此時妃見卻帶著玉古去了三泰,女太守李澄剛跨上馬,正打算往練兵場過去,青衣小廝卻領了信,交給李澄副將,待她接過信,面色大變,急道,“換快馬,我要回京!”

官道上紫衣騎馬裝的李澄不敢多回想信上一字一句,“娑從我兒,見信安好,纖纖病危,速回相府,父字”

李澄此生最怕便是家中親人去世,兄長李鈺便是她看著斷氣,更知撕心裂肺之痛,家姐小字正是纖纖,她只來三泰月餘,便收到這樣的信,心急火燎,只帶些許盤纏匆匆回京。而剛到不久的妃見主仆二人撲了個空,妃見卻不急,只尋了間客棧,悠閑住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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